过了二十年后,人们常常会怀念那段岁月,称那个时代为大争之世,是个开仓抢钱的时代,只要敢想敢做,几乎干什么都能捞到钱。
但当时面对仓门初开的人们,却好像被炮烙一般,迷茫、焦虑、恐惧、无奈……间或夹杂着一两丝无来由的兴奋,好像未来的空气穿越时空拂到了他们脸上。
李晓言爸决定回家种地,她妈却打死不回家。
她和她公婆,也就是李晓言的奶奶是一见面就炸毛厮杀的死仇敌,李晓言奶奶是出了名的恶婆婆,李晓言妈也被逼成了出了名的恶媳妇,二人隔着田地火力全开的骂战在村子里是一道可口的下酒菜,喜闻乐见。
两人讨论到最后还是李晓言妈那句“别人都能活下去,我们怎么就活不下去?好狗不走回头路,我们热火朝天跑来城里闯天地,最后却灰溜溜的回去,丢死个人,人要活出点骨气。”
李晓言爸是个懒散懦弱却十分好面子的人,又正值壮年,听了这句话脸上挂不住,便同意留下来了,二人盘点了一下家当,决定在吃和住上尽量节省,其余的钱拿出来做点小本生意,看看行不行得通,若是行不通,便立马收拾包袱滚回老家。
李晓言一进那片歪歪扭扭的棚户区,便觉得浑身憋闷的慌,可能是天气的原因,也可能是棚户区里让人触目惊心的生存环境,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灰暗了。
这里只有一个大公厕,其实也就是两个大土坑,用草棚一盖,红砖一围,一到酷暑的时候,从公厕传出的味道十里飘香,能去所有人家拜访一圈。
棚户区前有棵歪脖子树,上面耷拉着一排小孩的尿布,其中几条隐约还有些洗不掉的黄渍。
李晓言爸租的房子总共有两间屋子,不透光,昏黄的灯光一照,屋里莽苍苍一片甚是凄凉,床是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,此外李晓言的屋里还有个像是从坟堆里挖出来的矮柜子,斑斑驳驳的印子像是浸染进去的血迹,有些瘆人。下面放东西,上面可以用来做作业。
凄凉是凄凉,但总归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,李晓言父母都比较满足,花了半天时间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,便开始安放三瓜两枣的家当,李晓言爸去买了两个一百瓦的灯泡回来换上,屋子瞬间明亮了许多,约莫有个家的味道。
新地方的第一晚总是难以入睡的。
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亮,李晓言赶紧洗漱好冲出门,赶去学校领暑假作业,在经过棚户区入口处的歪脖子树时,她忽然停住了脚步,因为她看见一个穿着开裆裤,露出屁股蛋子的小男孩正在歪脖子树下掏泥巴。
光掏还不够,那软软的、细胳膊细腿的小兔崽子还要往嘴里送,李晓言迅速走上去,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泥,小兔崽子懵了一下,傻愣愣的看了李晓言一眼,随即,他“嗷”一嗓子嚎出来,扑到李晓言的腿上要咬她。
李晓言立马缩回腿,没想到那小孩扒在她腿上不下来,李晓言往后跳退了几步,小孩硬是让李晓言给带着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,光屁股在沙石地上一磨,小兔崽子嚎的更厉害,一张嘴,便叼住了李晓言的腿。
很不幸,这是夏天;更不幸的是,李晓言今天穿的短裤只到膝盖的位置。
“啊——”李晓言凄厉叫喊一声,提起另一只脚往小兔崽子胸口踹过去,小兔崽子胸口吃痛,顿时松了两只爪子,四仰八叉往后一倒,滚了一圈后爬起来蹲在地上,双目放光,灼灼的像要烧人,手里攥着一颗尖利的石头。
李晓言一看不妙,这娃属狼的,便一溜烟赶紧跑了。
她一路疾行,不时回头看看,还好那小家伙没跟上来。李晓言渐渐放慢了脚步,看了看腿上的牙印,红红的颗粒毕现,有点火燎燎的疼。
但她越想越不对劲,那小家伙看上去有四五岁大了,虽然脸被泥土糊住看不分明,但从他那胳膊腿的长度打量,好像和小学一年级的那帮小崽子们差不多高,但为什么还穿着开裆裤坐在外面玩泥巴,在天还没亮的时候,他爸妈去哪里了?
想到这里,李晓言蓦地停住了脚步,她心里倒灌了一口凉气,想着:那家伙不会是走丢了吧,还是被人贩子拐卖逃出来的,又或是脑子有问题被他爸妈给扔了?
李晓言正好处于家到学校的中间位置,她的脚尖往后转了九十度,又停住了。
“就算是又如何,关我什么事,我能干什么?”
李晓言经过几年家庭战争的洗礼,心已经比以往硬了许多,冷了许多,至少她再也不会躲在被子里哭了,她已经在长年风雨飘零中练出了一种初具模型的自我保护思维:随时准备好一个人往前走。
“一会儿天亮了,自然有人看见他,说不定会报警。”
想到这里,李晓言便决定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出脑外,不再理这茬,又转过脚尖往学校走。
时间尚早,李晓言在校门口等到大门打开,肚子咕咕咕响个不停。
她在操场上转悠了两圈,这操场四周有几棵上了年龄的老树,李晓言每次从这几棵老树边经过,都觉得好像那几棵老树长了眼睛,在盯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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